初见黎定琦,让人略感意外——他的外貌、举止实在太普通了,和想象中那个挺身而出迎着黑洞洞枪口的英雄形象相去甚远。
12年前,就在共和国50岁生日前夕,海南省昌江县偏远的霸王岭下,弯曲的山道上一团罪恶的火光闪过,冲锋在前的党员民警黎定琦倒在血泊中——被拒捕的劫匪开枪击中头部和胸部,导致右眼失明,左眼仅剩0.02的视力。现在他的两眼和胸部还残留有十多粒铁砂枪弹无法取出,被定为二等甲级伤残。
挺身面对劫匪枪口很艰难,度过残疾人生更艰难,但近12年来,黎定琦生活中的关键词,仍然是光芒四射的“奉献”二字。
“ 同事们的语言就是我的眼睛 ”
12年前,黎定琦的壮举震动了海南警界。省公安厅主要领导动情地表示,一定要保住黎定琦的生命,公安厅即使砸锅卖铁,也在所不惜。
2000年10月,经过一年多在北京、上海、广州等地的6次大手术,黎定琦终于战胜了死神。一回到昌江,黎定琦就马上上班。
县里决定把黎定琦由原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的副科级升为正科级,工资长一级,安排在指挥中心工作。黎定琦急了:“国家花了那么多钱救了我的命,现在却让我坐在办公室干接电话的活,我心里不安。正科级和工资长一级我都不要,我还是要干刑警。如果认为我当教导员不称职,就把我撤了,我当一名普通刑警。”
昌江县公安局刑警大队负责人苏东彬对记者说:“上班后,他和我们一样摸爬滚打,没有任何特殊。而且要求别人做的,他先做个样子。”
右眼失明使黎定琦身体丧失了平衡机能,走起路来有些摇晃。这些年,为了能在局里上班时走得快一点,又不会踏空摔倒,黎定琦记牢了从家门口到一楼的93级台阶,还有从一楼到办公室的38级台阶。
黎定琦说:“同事们的语言就是我的眼睛。”进村走访时,黎定琦看物体无凹凸面,全是平面,他靠模模糊糊地“看”着、感觉着同事肩头的影子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。夜里在野外蹲守黎定琦一样参加。问起黎定琦为什么非要在一线当刑警?黎定琦说:“一想到受害群众的悲伤面孔,我就什么困难也不在乎了。”
到2007年黎定琦卸任刑警工作为止,他克服常人难以忍受的困难,组织指挥和参与侦破各类刑事案件613起,抓获犯罪嫌疑人260人,摧毁犯罪团伙42个,抓获团伙成员168人,抓获网上在逃人员62人。
黎定琦是主检法医师,近12年来,他出具的尸检报告无一例差错。黎定琦在刑警大队分管刑事技术工作,2006年,昌江县公安局被公安部评为“全国二级刑事科学技术室”,是当时全省唯一通过这个级别的县级单位。
“他特殊的嗅觉来自高度的责任感”
黎定琦被誉为“昌江神探”。
县公安局政委文于虹说:“黎定琦是一块干刑警的好料,他虽然看不见,但能闻得到。他特殊的瞬间嗅觉来自高度的责任感。”
民警钟少志说:“他虽然只有一只残疾眼睛,却常常能从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中嗅出线索,从而突破全案。我们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课堂和书本上没有的东西。”
2006年4月14日,海尾镇南罗村发现一具尸体。这具尸体被搬动过,不是第一现场,人已经死亡10天。黎定琦和犯罪嫌疑人吴来高进行了3个多小时的交锋,毫无进展,只好放他回去。当时已是夜里11点多,黎定琦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:你走的方向反了,你家在那边。吴来高说要去歌舞厅,而村里的歌舞厅11点已关门。黎定琦就从这一句露出破绽的话里找到突破口,侦破了案件。
民警谢强说,别人拿不下来的案子,他能拿下,关键是他调查取证的方法不一样。
2004年11月29日,十月田镇的刘其文、刘其武兄弟因为农田用水被邻村一群人打成重伤。两年多时间,刘旭昌老人为儿子的事多次到公安局找领导。因为当时的现场除了受害者,其余都是同一个村里的人,他们不配合,不愿说,取证很难。局里的专案组先后换了几批人,都因为证据不足确定不了嫌疑人无功而返。2007年6月,这个案件被列为全省重点案件,由省公安厅挂牌督办,省公安厅领导批示要求“限期破案”。“将”又点到黎定琦的头上。黎定琦带人到村里开始了艰难的走访,先后走访群众上千人,排除重点对象上百人。为了保护线人,黎定琦带领民警后半夜摸黑进村,把车子停在村外,天亮前再撤出来。“瞎眼警察”的诚恳举动终于打动了村里人,在群众配合下,仅10多天,4名凶手归案。
“ 他始终是警队的灵魂人物 ”
昌江县公安局前任局长王雄进说:“虽然黎定琦的眼睛不方便了,但刑警大队遇到复杂疑难问题,首先还是想到他。他是警队的灵魂人物,事交给他办,我们放心。”
文于虹说:“政治素质常常比技术素质更重要。虽然眼前是朦胧世界,但黎定琦的心里却格外清。”
2007年,昌江县头号大型企业海南钢铁公司治安工作移交地方管理。局党委考虑到近年钢铁公司周边治安比较混乱,内外勾结盗矿严重,决定由黎定琦负责新派出所的筹建工作。仅仅几个月,在黎定琦带领下,矿区派出所就破获刑事案件5宗,查处治安案件23宗,追回被盗精矿粉、铁矿石、原矿石、铜矿石近200吨,矿区治安很快稳定下来。
2008年11月,黎定琦担任了县公安局副政委。昌江的主要工业区和民族杂居区叉河一段时间治安混乱。2009年4月,黎定琦主动提出到叉河派出所工作。他带领民警加大辖区打击防范力度,2010年共侦破刑事案件14宗,破案率82%;查处治安案件30起,查处率100%;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36人,很快扭转了治安被动局面。2010年叉河派出所被评为全省优秀基层所队。
“他在群众中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”
海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综合处处长刘邦潮感慨地对记者说起一件事:有一次和黎定琦一起去昌江县偏僻山区王下乡办事,一路上不停有村民和黎定琦打招呼,正在山沟里洗衣服的妇女老远就喊“黎教(导员)”!看得出,黎定琦和当地百姓的关系不一般,他在群众中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。
王下乡,正是黎定琦英勇负伤的地方。当时黎定琦全身血肉模糊,生命处于危急之中。闻讯赶来的9个村民拿着铁铲、扁担,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赶到现场,护送他去医院。为了让黎定琦免受崎岖土路的颠簸之苦,村民们不顾他全身是血轮流从后面抱住他。贫困的王下乡黎族群众自发地将5角、1元的积蓄捐出来,送到医院帮助抢救黎定琦,这些零钱总数有3660元,把一个手缝布袋撑得鼓鼓的。
“我常想,黎定琦忍着伤痛,常年奋战在刑侦、治安第一线,是什么精神这样长久地支撑着他呢?王下乡平凡而又温馨的那一幕,让我读懂了黎定琦。”刘邦潮说。记者 卜云彤 王存福